雨后的山谷间弥漫着潮湿的雾气，一级军士长樊户勇站在营区门口，望着远处的山路，眉头紧锁。驻守深山29年的他，对这里的每一条山路、每一条河流都了如指掌。此刻，望着远处翻涌的乌云，他心里隐隐感到不安。

　　浑浊的河水猛烈奔涌，黑压压的乌云像千军万马般翻腾。凭经验判断，山里随时都会再迎来一场暴雨。河床距库门不远，假如暴雨来临，水位上涨，河水倒灌，就有可能损坏设备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　　上等兵李玟萱听到这话，知道班长口中的大事肯定是进山干活。入伍一年多了，他在这山里没有体验到军人的豪迈，每天只有一成不变的深山密林，和枯燥无味的日常巡逻。

　　二级上士周斌开始整理着装，同时不忘叮嘱李玟萱：“穿戴好防汛服，带好水壶挎包。束带要收进第三格卡槽，雨衣一定要带上。”他边说边将战术手电筒别进右胯的防水套。李玟萱感到一丝紧张，加快了速度。

　　3人迅速集合，乘车向大山深处挺进。不一会儿，车身突然剧烈颠簸。李玟萱赶紧抓住车顶横梁，感觉五脏六腑都在跟着车身摇晃。

　　车辆停在储存沙袋的点位时，李玟萱的双腿还在止不住地颤抖。樊户勇率先扛起沙袋向库门方向迈进，李玟萱和周斌急忙跟上。

　　山上的路更加泥泞，他们前进时既要提防踩进水坑，又要当心滑倒。雨水顺着山体流下，在路面上形成一道道湍急的小溪。李玟萱的作战靴几次打滑。他心跳得格外厉害，脸上渗出豆粒大的汗珠。“没想到，这个沙袋这么重，路还这么难走。”他忍不住抱怨道。

　　“这还算不了什么。”樊户勇走在最前面，语气平静，“以往暴雨大的时候，山体滑坡、泥石流等情况也时常出现，但经历多了自然就不害怕了。”

　　听到山体滑坡、泥石流，李玟萱心头一紧。他抬头望去，只见远处的山体呈现出黄褐色，裸露的岩层如同大地狰狞的伤口。雨水顺着岩层的缝隙流下，好像随时会把山体冲垮。

　　库门前的河床里，浑浊的河水已经漫过两边的河岸，湍急的水流中夹杂着树枝等杂物。库门口隐隐有水流积存的情况，远处的山体还不时传来碎石脱落的声音。

　　“都别愣着，我们必须在暴雨前完成工事构筑！”樊户勇的声音坚定有力。他放下肩上的沙袋，目光扫过李玟萱略显慌乱的神色，“玟萱，你和周斌继续搬沙袋构筑工事，我去把河道里堵塞的杂物清理掉。”

　　李玟萱点点头，潮湿的风扑面而来。跑了二十几趟后，李玟萱攥着沙袋的手掌已经磨出两道红痕。他望着周斌在十步开外垒起的半人高沙袋墙，又低头看看自己脚边歪歪扭扭的三层沙袋，觉得非常羞愧。

　　“沙袋要顺着地面的弧度斜放。”周斌的迷彩服整个湿透了，他弯腰托住李玟萱刚放下的沙袋底部，泛青的指节稍一用力，那袋原本摇摇欲坠的沙石立刻服帖地嵌入泥地，“像这样，让重力帮我们固定结构。”

　　不远处的河道边上，樊户勇深一脚浅一脚地清理杂物。这个画面让李玟萱突然咬紧牙关，扛起一个新沙袋，按照周斌的办法垒在沙袋墙上。

　　很快，天空下起了雨。虽然已经是夏天，但山里又潮又冷，雨水打在身上，带着寒意。李玟萱的迷彩服很快被雨水浸透，紧贴在身上。他感到有些体力不支。“班长，我有点头晕。”他喘着粗气，声音有些颤抖。

　　樊户勇过来后，发现李玟萱脸色苍白，便对他说：“玟萱，你休息会儿，周斌和我一起加固堤坝。”

　　李玟萱蹲坐在一边，抹了把糊住睫毛的雨水。两位老兵挥动着铁锹，配合默契。原本空荡荡的河岸上，两道蜿蜒的屏障正在显出模糊的轮廓。一种心安的感觉涌上李玟萱心头。尽管他还不能像老兵一样很好地完成这份工作，尽管他总是对自己的能力产生怀疑，但这一刻，他似乎突然懂得了守山人存在的意义。

　　“轰隆！”又是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，雨下得越来越大，河水出现细小的漩涡。李玟萱的视线模糊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。他给自己加油鼓劲，疲惫的身体似乎又有了力量，再次加入战斗。

　　“加快速度，水位正在快速上涨。”樊户勇递给李玟萱一把铁锹，“抓紧，在库门旁边开两条排水沟。”李玟萱握着手中的铁锹，感受到一份沉甸甸的责任。

　　天色渐暗，库门前的河水已经几乎与工事齐平，浑浊的水流中泛着泡沫。三人的双手不住发抖，但他们依然奋力挖着排水沟。

　　在他们的不懈努力下，积水被顺利排进河道。三人被雨水泡得发皱的手紧紧握在一起，分享着胜利的喜悦。

　　李玟萱想起了那些枯燥无味的深山巡线、不分昼夜的应急训练……正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点点滴滴，在大山深处筑起了一道坚实的“堤坝”。

　　风雨还没有停歇，但守山人守住了自己的战位。乌云和风雨都不能动摇他们组成的“堤坝”。